戴上潮酷的头巾和墨镜，穿上印花的西装和牛仔裤，78岁的叶振棠第九次站在了自己的抖音直播间里，开篇一曲《万里长城永不倒》，把记忆拉回上世纪80年代。

仅一首歌的时间，直播间里就涌入数千观众。两个小时的直播里，叶振棠接连演唱了自己的诸多经典曲目——《忘尽心中情》《戏剧人生》《笑傲江湖》，这些记忆里的声音俨然成为了香港重要的文化符号，凝聚着一代华人的情感。

叶振棠的直播间

【资料图】

香港音乐产业曾经是亚洲乐坛的领头羊之一，上世纪80、90年代是其最辉煌的时期。去年，现象级综艺节目《声声不息》唤起了不少人对于港乐经典的回忆，但也让市场上质疑港乐衰退的声音此起彼伏——新生代歌手及作品缺乏认知度、粤语歌曲受众群缩小、音乐的数字化发展改变市场供需结构等等因素，导致如今的香港音乐出现“青黄不接”的现状。

如何拥抱市场变化、寻求突破？如叶振棠、黎瑞恩、何婉盈、黄宝欣为代表的香港歌手开始走进直播间，在重燃观众粤语经典歌曲回忆的同时，竭力推动香港音乐在直播间焕发新生机。

港乐复兴，还得从经典出发？

提起港乐，人们脑海中大多是《上海滩》《海阔天空》这样的经典曲目。如问及近年来有什么歌曲，传唱度较高的可能只有寥寥数首，新生力量薄弱。

“在谈论香港音乐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说，港乐只剩经典，回不到80年代的黄金岁月了。我并不否认这个说法。”叶振棠在接受采访时提到，近年来也听过一些新生代的歌曲，但始终觉得，听完整首歌之后并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词曲都缺少了底蕴。

他坦言，可能是市场结构变化，网络普及化让入行做音乐的门槛降低了，“当年的歌手往往要经过十年八年的磨砺才能上舞台、发唱片。”也可能是获取音乐的成本变低了：以前想听歌，要买唱片。现在只要上网就可以听到歌曲，即使需要购买，也可以只买一首。

诚然，现代音乐的传播渠道呈现多样化、分众化的特征，随着互联网和数字化技术的发展，全球音乐产业的市场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以粤语歌曲为代表的香港音乐市场竞争力逐渐被削弱。与此同时，粤语歌曲的风格和特点往往难以迎合广大消费群体的需求，在瞬息万变和信息碎片化的互联网时代，关注度和支持度都会大打折扣。

此外，上世纪80、90年代传唱度高的粤语歌曲往往来自电视剧或者电影的插曲及主题曲，剧集热播带动相关音乐受到大众追捧。比如叶振棠，多数被人熟悉的经典曲目大多来自电视剧集。当今香港市场缺乏热播剧，也令相关歌曲逐渐失去了观众和市场的关注和支持。

叶振棠家中摆放着其从业以来的大小奖项与演出留念。其中不少作品皆来自于“辉黄”组合。

市场格局的变化加上乏善可陈的新生作品，让不少红极一时的香港歌手开始寻求突破。经典港乐曲目是当下不少香港歌手拓宽发展道路的着力点。

“香港乐坛当下的确面临‘青黄不接’的状态，新人没有记忆点，旧人又在被遗忘。”领海娱乐制作有限公司总经理林海表示，他结合当下香港乐坛的发展现状和自己旗下艺人普遍拥有不少传唱度较高的经典曲目的特征，逐步帮这些歌手搭建直播间生态，拓宽内地市场的发展道路。

“经典歌曲是个突破口，我们先走怀旧风，在直播间的舞台里唤起观众的回忆，然后再在这个舞台上帮歌手发行新歌及筹备线下演出，在新的舞台上‘再次出道’。”林海说。

老歌手搭上直播间快车，线上舞台如何运转？

近几年时值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初期，积极融入内地市场亦成为不少香港演艺界人士的发展方向。林海起初看中短视频、直播等赛道在艺人宣发上的重要作用，便开始尝试。2020年疫情初期，林海帮旗下艺人李思捷完成了首次直播演出。李思捷是香港组合“福禄寿”的成员，熟悉TVB节目的观众对他并不陌生，他在直播中以演唱粤语经典为切入点，辅以娱乐主播的演绎，目前已有超过50万的粉丝关注。

2021年，林海旗下歌手何婉盈亦踏入直播间。此前，她以个人账号的形式在抖音分享日常，引起不少用户对她所演唱的经典作品《再见亦是朋友》的回忆。去年下半年，随着港乐回忆热潮回归，林海协助歌手黎瑞恩在抖音上进行了多场怀旧主题的直播，辅以香港街头、溜冰场等元素背景，在直播间里重现1980年代香港乐坛黄金岁月。《一人有一个梦想》让不少观众重回年少时。目前，林海已帮助7-8位艺人和歌手定时在抖音直播间开播。

黎瑞恩、郑梓浩等歌手在颇具香港风情的布景下直播演唱。

“从2020年开始一路走来，我们也经历了不少难题，比如身份认证、比如公会搭建，再比如歌手的心理建设。”林海坦言，旗下歌手和艺人重新再踏入乐坛，尤其是进军内地市场，直播间是一个重要的渠道。但有的人会担心线上演出影响线下演出的酬劳，有的人会担心一开始粉丝量或者直播间人数太少。他提到，旗下歌手黄宝欣90年代曾有多首作品广为人知，但她在刚开始直播的时候，直播间也经历过只有一两百名观众的情景。不过随着直播次数的增加，黄宝欣目前在抖音上已经有十几万粉丝，每次直播间观众也有数千人。

何婉盈亦指出，起初做直播，心中有很多顾虑，会担心自己对着镜头不知道如何与观众互动，也希望有更多人可以进直播间观看。但她也表示，相比传统演唱会从筹备、宣传、舞台搭建到演出，一系列的工程需要较长周期，网络直播可以随时随地进行，亦没有线下演出的时长限制，还可以与观众产生即时互动。

林海指出，与观众的互动亦给歌手带来鼓励。比如叶振棠，因视力问题很难看到屏幕上的留言，但能感知到屏幕留言滚动的速度很快，这样的反馈让他感受到了观众的热情和对他的喜爱。

观众们在叶振棠演出内容下的留言

直播打赏则是歌手们在直播间的另一种“收获”。对广东、香港一代的艺人来说，打赏这一收入形式并不陌生。叶振棠回忆，打赏文化在香港地区很常见。“我以前线下演出的时候经常会收到观众朋友送给我的实体‘利是’，记得有一年演出，我收到利是后，在后台拆了整整一个小时。直播间里，粉丝会送跑车、火箭，也会给我戴上墨镜、送上鲜花，很是有趣。”

与线下演出场景不同的是，直播间的互动感也让观众与这些老牌巨星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传统舞台的“仰视”视角被抹平。明星就如同身边多才多艺的朋友，可闲话家常。正如何婉盈所言，这种“打成一片”的感受是难以从过往的线下演出中获取的。“我会记得常来直播间的粉丝的名字，还会记得他们曾点过什么歌。”

对于许多长期未在内地演出市场露面的香港歌手而言，直播间成为了他们重要的“再出道”舞台，也是线下演艺演出行业的补充和增量。

林海表示，随着线下活动的放开及近一年来公司在抖音上的内容运营，线上也开始反哺线下。目前接到的工作邀约里有大约5-6%是通过直播间联系上的。“以往艺人的活动可能会通过中介公司或者广告公司对接，现在不少演出主办单位或者广告客户在看到我们的直播后可以通过抖音直接联系。”他说，从商业模式的角度来看，直播间也提供了更多市场合作的渠道。